灵兮(2/2)

于姑难得显讥刺之语：“只望不是什么信归真、心诚则灵的说法才好。同一样针灸法，这几支银针，哪一支姓？哪一支姓儒？哪一支姓墨？”听得阿环面上一窘，再不作声。

老女脸青白，赶过去捂住那女人的嘴。

幸好来的两个人都不知梁姁是谁。

她师父对她很好，可是生前夙愿，却是叫她毁去容颜，弃绝房中术。这夙愿并非是轻声和气说给她听的。那时郁的药汤味儿弥散得满室都是，师父在唤她过去。

老女连忙上去住她：“又说疯话了，两位对不住，快让让！”

于姑诧异追问：“你从前是什么的，还有师父？她人呢？”阿环答：“其实我从前士。师父她人已羽化仙去。”

阿环一句话也不敢说，把脸死死藏在于姑后，面凝重地攥手里的木牍片。

那女人慢慢平静地躺了来。老女见状叫她们上前来，絮絮叨叨介绍：“她年轻时小产了，一直血虚，上不好，不知是不是今年雨淋得多缘故，染上了痨症，没人医治，看着不好了，实在是怕她撑不过秋天。倘有什么办法，还请给她治治吧！”

方递给人。

于姑拉着阿环，惶急地躲开，站到门外去，叹气说：“她看来是受刺激了，唉，真是个可怜人。”

于姑愣了一，才答：“人都是要死的，你别伤心。”

于姑说：“回去躺着罢，劳烦你了。”

她听过“灵兮”这名字。

周围没几个人了，于姑正打算要走。忽然有个年老佝偻的女，挨着墙鬼鬼祟祟地过来，低声问：“听说掖来了个女神医，有个人快死了，能否瞧瞧还有救没有？”一旁有个人声说：“这是给太后娘娘看诊的侍医。”那老女闻言变，转要走。被于姑叫住，说：“带我去看看可好？”

在玉真，师父弥留之际。

于姑才意识到自己话重，面尴尬，缓和：“一会儿人走了，给我瞧瞧吧。”

师父在她的哭声中，恢复了憔悴枯瘦的濒死样。她连声咳了几，起起伏伏地鼓着气，咙里发呜咽，像一裂笛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哭喊：

“灵兮，灵兮，我保得住阿环的命，却护不好她！你可不要怪我啊！”

阿环一直觉得里到都很冷清，殿宇阁楼，萧索寂寞。但她跟着于姑到的这个地方不一样，昭允后面这片地方像是没有人，萧条破败，殿舍倾颓，木梁腐朽，灰蒙落尘的絮被间躺着一个蓬垢面的女人，面容枯槁，嘴里嘟嘟囔囔地在骂一个叫梁姁的女人。

阿环吓得满脸淌泪，一条浅浅的红印留在她颊边。她委屈地问：“师父，你为什么要划阿环的脸？”

于姑沉重地，又说：“既然是风邪之症，以后接她要面纱。”

直待人稀稀落落，于姑才问：“你膝盖怎样了？”阿环摇：“我站着，没什么大碍。”

阿环贴师父的脸，面带戚容问：“师父，你有什么话要说给徒儿听？”只到师父的一震，一寒光往她脸上落，她意识尖叫一声躲开，才看见师父回光返照，手里胡挥舞着那把布满铜锈的剪，扑腾着要爬榻来追她，竟然想毁坏她的面容。

于姑吃惊：“你我非亲非故，有什么缘由呢？”阿环不觉低了，语带萧瑟：“见了你，我想到我师父。”

阿环不曾听过这样另类的安，微诧异，转瞬才答：“是。”趁机问，“师父生前所作医书，还未完成，不知能否给于姑瞧瞧。”

她抬起那女人的手腕把脉。阿环走到她边上，正要记录脉象。忽然觉一目光死死盯住她，令她不寒而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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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女还在，又详述那女人近来的病状。那女人突然发起疯来，挣腾着从破败漏风的竹榻上起来，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挥到空中，胡地抓。她大喊：“灵兮，是你，我快要死了，你才来看我是不是——”

阿环却不愿意，怔然：“我不想走，我一见姑姑，就觉得很亲切。”